天使守護的城市 第21章之1
被安放到軟床上時，凱特驚恐的睜開沉重的眼皮，水霧迷漫的醉眼直勾勾地盯著以寧，無尾熊般緊扣著他的頸項。
以寧凝望的眼神澄淨有如堅硬沉穩的水晶，像是安慰著她：「別擔心，閉上眼睛休息，其它的交給我。」
凱特乖順地鬆開手，真切感受自己融化在對方輕柔的動作中。
以寧拿起泛著暖香的熱毛巾，仔細地擦拭著凱特的臉頰、手足，舒服的棉質觸感所到之處，凱特感覺自己的毛細孔，正被喚新而復甦；然而，她的心卻像被吸入更深的黑洞，全然無力掙脫空虛的漩渦，只能被重力拉著往下墜落、墜落…
打理完畢後，以寧為她輕輕蓋上被，熄了燈，掩上房門。
凱特蜷縮在滿溢著陽光氣味的暖被中，疑惑著如此嚴酷的寒冬中，何以還有這樣幸福的味道？好在，還有這樣的地方，讓自己在面對一連串的離棄之後，還不至於淪落到無處可去。苦樂交錯的異樣感充塞著胸臆，這樣的委屈，又能對誰求告去？凱特感到胃裡如火灼燒，伴隨著陣陣抽痛，渾身肌肉也跟著拉緊。這段日子以來，身體沒來由的每況愈下，自己是再清楚不過的了，凱特卻屢屢壓抑著身體各式各樣的抗議，假裝背痛腹疼與肩頸僵硬這些症狀本該是每個上班族的基本配備，沒什麼好大驚小怪。但在這個本該平安的夜裡，凱特不想再欺騙自己，卻只能抓著被單暗暗低聲啜泣。輾轉反側的失眠幾乎使凱特崩潰，如果說「無虧欠的良心是床上最好的枕頭」，那麼凱特自認為盡心盡力，卻得到了命運之神殘酷的回答，又該何以為繼？
隱約聽見房門外傳來斷斷續續的對話，凱特只覺得腦袋裡裝了鉛塊，不是很能領會那些意思。
「為什麼把她帶回來？店裡不是有躺椅嗎？」聽得出來是以揚，聲音裡卻結了霜。
「我不能把她丟在那裏，今晚她已經夠難過的了。」以寧迅速回答。
「你確定真的要這樣做？難道你不知道這是違反規定的嗎？」
「是啊，你非得這麼做嗎？你已經服侍她到很徹底的程度了。」換成了以欣充滿擔憂的詢問。
「你真以為可以幫她舒緩到什麼程度嗎？有時候人類天生就愛自己扛著那些不必要的行李度過生命旅程，簡直比機場的搬運工還執著！貪心不足的袋子、擔憂恐懼的箱子…很多都是自找的！你能奈他們如何？幫她按按肩頸就真能解決痠痛嗎？」
遲了一下，只聽見以寧徐緩地說：「我們都知道她的狀態，目前已經是完全的破碎了。光是她現在身上的緊繃，就是沒辦法用按摩來解決的。」
以揚厲聲說：「所以你打算怎樣？真是要蓋棉被純睡覺嗎？有必要為了一個人，犧牲掉這次難得的機會嗎？難道你一點也不覺得可惜？」
以寧淡淡地說：「愛，不就是會做出讓人心疼的事來嗎？而我們正是為此而來的，不是嗎？」
空氣裡瀰漫著一觸即發的張力。
好半晌，以欣打破僵持：「以寧，我的哥哥…你分明知道，女人是很奇特的生物。或許你只是出於溫情這樣做，卻可能讓她一輩子記著你啊！而這是不被允許的，你也知道我們的責任只是陪他們走過一段。其實…話說到底，人就是很難將愛純粹當成愛來領受的呀！」
「我知道。妳應該比我更明白，所以你選擇了她們的形象。妳一定也知道，雖然她們看起來軟弱，卻可以為了別人而變得堅強。她今晚的狀況很不穩，我不能讓她做出危險的事來。」
「我當然了解！可是這段日子的相處也讓我知道，他們其實就是彼此的守護，而她的守護者也會很快到來，你根本不需要在最後關頭打破規定的。」
以揚像是下著最後通牒：「所以你選擇結束我們的夥伴關係？我不會替你向上級呈報的，你自己考慮清楚。」
這一邊沒有回答，只有堅定的沉默。
黑暗中有光，從開啟的門縫照進室內。凱特微張著眼，看著那道人影走來。沒有知會，沒有言語，只是躺臥一側，溫柔地從身後將她環抱，輕輕在凱特耳邊哼著眠夢之歌。
那不是一個簡約客氣的擁抱，而是踏踏實實的裹覆。凱特聞到他身上傳來木質香調的閑靜氣息，感受那樣的溫度，如溫泉水般暖燙著她的身心，她逐漸在全然被包容與理解的安心中，鬆弛、放空，沉沉睡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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